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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甜到掉渣的睡前小短文?
编辑:小编 时间:2024-02-06

  在被男友叶舟单方面分手的时候,我还坐在地铁上冥思苦想舍友要吃的究竟是不放葱花不要辣还是不放香菜多放辣,顺便还分享了一首歌,最爱你的人是我。

  直到出了地铁信号恢复,一百八十二条消息蜂拥而至,而另一位主人公站在地铁站门口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学校。

  叶舟是我男朋友,我们俩在一起五个月零二十九天,就在即将迈入六个月的时候,他发给我一条消息,“乔景,我们分手吧。”

  他说这线,我背着兼职的书包刚刚踏上地铁,微弱的信号被隔绝在外;他新官宣女友的时候在18:10,我还在郁河站转车;

  18:12,我换乘2号线点开收藏的某站视频看缓存视频,ly恋看得我碎心碎情,并顺手分享了它的主题曲《最爱你的人是我》到朋友圈,18:24我踏出地铁站,消息密密麻麻,徐潇的消息在第一行,“小乔,别爱他,爱我吧!”

  我打开朋友圈看到叶舟发的,“新生活你好,以后一起度过!”配图是他和传媒系最好看的妹子邱栀的合照,底下是齐刷刷的祝福。

  而我的朋友圈就在他上面,分享歌曲《最爱你的人是我》,活脱脱的被爱抛弃但还困苦挣扎的意味,底下只有一个评论,来自徐潇:小乔别难过,我在!

  事已至此,我想先回学校捋一捋,刚出地铁站,背着书包的男生转过来问我,“乔景,回学校吗?”

  眼前的男生斯文清隽,笑起来温暖和煦,按理说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我应该早有印象,但是如今瞅起来只觉得面生,“您,您是?”

  他垂下眼眸,隐在半框眼镜里看不真切,“时棠,化学院制药工程专业四班,想起来了吗?”

  虽然确实没想起来与他有什么交集,但是时棠这个名字我知道,化院里一等一的人物,平日里只听其名未见其人,今天倒是见到了。

  再说人家都介绍到这种地步了,我再说啥就不礼貌了,于是一起打了出租回学校。

  一路无话,到了学校,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都在背后指指点点,我再次打开朋友圈,得,邱栀也发了官宣,夹在两人中间的我可不是个笑话。

  说起来,邱栀的微信还是她加的我,当时一口一个姐姐姐姐,好姐姐是谁我不知道,大冤种是我。

  我叹着气捶了自己一下,当然也没忘记到一食堂买了徐潇要的刀削面,按着我自己的心意放了两把香葱和一勺辣,时棠幽幽出声,“乔景?”

  时棠摇着头笑了笑,在人来人往香气混杂的食堂里,我愣是从这一笑里看到了出尘不染冷峻清秀。

  时棠拽着我出了食堂的门口,一路行至梧桐路后才问我,“你是不是还没记起来我?”

  手机还没来得及锁屏,徐潇的消息还明晃晃地挂在上面,“时棠,你之前好像和他坐前后桌一起参加过什么英语竞赛,当时你忘记带涂卡笔了,我给你送来着,后来你说后桌给你了。”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大二的时候,我和后桌借了涂卡笔,然后考到一半习惯性咬笔的时候没收住力气咬碎了笔杆,加了人家的微信给人赔钱来着。

  我立马把手机收到背后,“哪儿的话,时棠师兄说笑了,时棠师兄一枝独秀,在我们化学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拎着面条回宿舍,徐潇躺在床上叹气,“天这么热,叶舟那个王八犊子还瞎搞事情,要不要脸!”

  刚才和时棠一打岔,我把叶舟这事一下子忘了,如今看着手机上叶舟的消息,也觉得好生没意思,直接回了句,“好哦。”

  不过我琢磨着那张官宣图,那个好像是他上次和我去未名湖公园时,他穿着白色外套,里面搭了一件灰色卫衣,因为那件卫衣在那天吃饭时沾了些茶渍,所以打那以后他再也没穿过。

  我想想,那是十月份的事情,也就是说那天游园的时候他趁着我在划船的时候坐在岸边和妹妹照了相比了耶还顺便把它作为官宣照?

  我巴拉巴拉照片,顺便放大,哦豁,右上角那个漏了一半正咬牙切齿地和船桨抗争的不就是我?

  同款灰色卫衣,右脚踩在船舷上,这个姿势一看就是我,因为下一分钟我就没掌握好平衡差点掉水了,得亏和我同船的大爷拉了我一把。

  那天是我想去划船的,叶舟兴致不太大但还是陪我出来了,坐在岸边刷手机让我自己去,得亏我还感动着觉得叶舟真好,即使没有兴趣也愿意陪我出来。

  这一笔,我记下了,徐潇趴在床上看我,“小乔,你要不先把那个歌曲分享取消?”

  哦对啊,我连忙翻到自己那一条,上下恭喜祝贺99的评论很多,只有我这条孤零零的两个赞和评论,我心一横,觉得这个歌曲让我糟蹋了,于是赶紧删除。

  叶舟给我打电话,电话声响起的时候我没想接,于是跟着铃声一起唱“春季里开花十四五六,六月六看谷秀春打六九头”,叶舟没放弃,一直打下去,我没忍住接了起来,“乔景,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手里正描字帖,听到这话手下笔一重,“天上白玉京”的“京”那一点成了捺,忍着火气回,“啊哈?说什么?”

  “说佳偶天成?说琴瑟在御?说相敬如宾?还是说‘青鸾不独去,更携有手人’?”

  叶舟微沉的笑声从话筒里传来,“乔景,我们确实不合适。而且,分手不是你的想法?”

  我一顿,抿着唇深呼吸试图平心静气,“叶舟,是你先官宣,确实,我追你的时候,没考虑到叶公子贵人天相,不适合与民在一起,喏,打扰您了,给您赔不是,顺便恭祝您老人家吉祥。”

  墨迹晕染,这份字帖已经看不得了,同宿舍的赵晗与宋芊芊相携回来,手里大包小包,我不太想在这两人面前说些什么,于是匆忙挂断电话。

  叶舟说得没错,我们俩隔阂早就存在,有谁见过男女朋友一周不联系一次,一月才约会一次的?

  我不主动联系他,他也不联系我,只有要交作业的时候他才问我,“姐姐有空吗,大作业要交了哦。”

  当初是我追的他,所以他觉得在某些事情我就要低人一头,可是我偏偏是较真的性子,我们是男女朋友又不是主人奴役,凭什么我就要谦让你。

  徐潇说我给自己的定位不准,明明是一时贪图美色去追人家,这种类似于欣赏的感情绝不是爱情。

  所以,打从我们俩谈恋爱的那天开始,隐隐约约的火药气已经开始弥漫,加上小师妹的推波助澜,我们俩的结局显而易见。

  在叶舟成为我男朋友之前,他是计算机院一等一的小帅哥,听说家世好人也好,喜欢他的小姑娘小伙子从明德楼排到南大门。

  见过之后,我也得承认,三庭五眼都是我喜欢的模样,眉凛眼含霜,大抵我的理想男朋友就应该长这样。

  我第一次见叶舟是在大二,校内的一次摄影展上,徐潇对此颇有兴趣,于是拉着我来看展。

  我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两艺术细胞,看画展看影展不超五分钟就可以坐在地上睡着那种,因此趁着徐潇仔细观摩的空儿,找了个空地坐下靠墙看《猫和老鼠》。

  等我醒来的时候腰酸脖子疼的,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得旁边有人问我,“醒了就起来吧。”

  原来是睡着了靠在人家身上了,我慌忙起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下子睡着了,实在抱歉。”

  那人活动活动肩膀轻笑,“我头一次看见有人静音看中国好声音的。”

  脸一红,我解释道,“原来是看猫和老鼠的,估计睡着的时候误触了,实在不好意思。”

  这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喝咖啡,实在不清楚什么咖啡好喝,不过既然是请人家喝,有当钱包的意识就好。

  于是发了消息给徐潇,和他去了外面的星某克,店里人来人往都是精英范,那个男生要了一杯什么我没听清楚,到我了我随便一指,得,花了六十大洋。

  他摘下帽子,漏出被遮盖的好看眉眼,阳光闪烁间,我觉得这个人好看,有点像徐潇收藏的一张明星海报。

  此刻,徐潇正疯狂call我,“小乔,我看完了,你快回来,我带你去吃饭。”

  想着不能浪费,我大口灌了一下刚才的饮品,好大的苦味,苦得我想当场吐出来,但是要表现良好的形象,于是我硬生生咬着牙咽了下去,还要叫一声,“好,好喝。”

  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个梦,梦见叶舟要喝咖啡,每个口味都点了一遍,我一边哭一遍掏兜找钱,满打满算找出来了十八块五,于是捧着咖啡让人家倒回去,只留下十八块五毛钱的就行。

  为了少用点我母上给的生活费,大二开始我就报了学校的各项勤工俭学活动,上至图书馆收书员,下到食堂卖甜点的服务员,我都做过一点。

  于是当我拿着抹布擦甜品柜台的时候,遇到了叶舟,一开始没认出来,毕竟谁二十多度的天气还捂得严严实实的,当他摘下帽子笑得阳光喊我学姐的时候,我只想一扔抹布,帅哥穿衣服真有品味。

  这一次,我们加上了微信,他说我微信名是行人就很有浪子漂泊的感觉,我老老实实解释道,“行人,就是很行的人,侧面反映了我的积极向上。”

  那一天的后半段,还有不少人来买,有个个子高高的同学,买了三次,不知道牙齿会不会吃坏。但是店老板允诺我卖得多挣得多,我短暂丧失了一下自己的良心,希望他再多买点。

  我要承认我的确是有些贪图美色在身上的,见过两次之后,我觉得我男朋友大抵就是叶舟那样子。

  小乔向来是敢想敢干,这是我的实验老师给我的评价,当然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愠怒,因为我擅自改变了实验的加热时长,导致这一锅产物黏黏糊糊,挂在滤纸上抽不出来。

  我当时还在那巴巴,说老师,这个加热时长的减少我是有科学依据的,只不过这个水浴锅条件不行。

  老师拎着我耳朵问我,“那你猜我为什么让你用这个水浴锅还告诉你加热要三十分钟?”

  我的性格一直深受我妈妈与我姥姥的影响,两位十分强悍的中国妇女教导我,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坐在那里等待,没有人会送上来。

  于是从小学到大学,我喜欢的我就要努力,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我心里不会有遗憾。

  叶舟说那是他邻居家的妹妹,当时的我满心欢喜,还管人家叫师妹,却忘记了邻居家的妹妹,不就是青梅竹马?

  按照徐潇送我的恋爱秘籍,我给叶舟送过礼物投过票,直到有次“舍身”救了他,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我。

  我还记得那天,我吊着胳膊坐在医院里,他不经意地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我,乔景?”

  只可惜,在他心里的第一顺位总不是我,而是师妹。所以在他官宣前夕,我们俩之间已经岌岌可危,只不过还没有说出口而已。

  一周后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那件和叶舟同款的灰色卫衣,我一把拎出来放在椅子上,然后徐潇晃了晃手机,我会意,打开手机,是邱栀的朋友圈,里面叶舟坐在咖啡馆里,眉眼微低,神情专注地拨弄吉他。

  说得有些言不由衷哈,毕竟叶舟的颜值真的能打,要不然我也不会一见倾心,现在的人身攻击多少带了些泄愤的成分。

  不过在徐潇的耳提面命下,我已经深刻反省我的错误,以色看人,实在不是良策。

  徐潇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乔景,你化学系成绩第一,长得也明艳照人,怎么就钻到叶舟那个坑里呢。”

  我垂头认错,装作还沉浸在情伤里的模样,徐潇软下心,摸摸我的脑壳,“小乔乖,下次要长记性。”

  这一段日子我都深居简出,直到学院里的风言风语熄灭了,我才每天傍晚提着我的小水壶在各个小花园里溜达,试图找出垂头丧气的几株来浇浇水。

  渠园湖边不知道是不是大爷栽了玉簪,已经长得蛮好,我时不时路过便要过去看看,今日不巧,湖边有人,看着背影长身玉立的,可能在这怀兴而发,我拎起水壶不想打扰人家。

  邱栀同学穿着我十分喜欢并且和叶舟说过要攒钱买的某家外套站在路边,和我打招呼。

  她一边说话一边走近,“小乔姐姐,我刚给叶舟打包了小馄饨,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舟喜欢馄饨不假,对上的一刹那我下意识想把水壶想藏起来,又觉得没必要,身后有人从我手里拿走了水壶,“湖边的玉簪是我陪乔景种的,趁着日落,我们俩过来浇浇水。邱栀是吧,听乔景说起过你。”

  这一刻我十分感谢时棠师兄,并且想要在今年除夕许愿的时候,真诚希望师兄一帆风顺。毕竟,在我和邱栀对阵并气虚的时候,师兄的出现像是给我打了肾上腺素。

  邱栀愣了一下,微笑依然坚挺。时棠师兄自我介绍,“时棠,也是化学院的,乔景的朋友。”

  眼见着邱栀脸色变了一下,我慢条斯理道,“现在,大家都是朋友嘛,缘分。

  说完时棠先走两步,回身歪头示意我一起走,并在我跟上的时候拽住了我的衣袖,冲我眨眨眼。

  周末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声响起,有些熟悉但又不是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乔景?”

  淡淡的呼吸声随着电流传过来,有一声轻微的叹气,我一下子福至心灵,“时棠师兄?”

  “师兄,您没进群啊,我拉你进去,上节课作业,我看看,是阅读理解和手写选其一。诶,师兄,我天天去上课,怎么没看见你啊?”

  没过多久,时棠又来问我,“乔景,我的墨没了,能不能借你的用用啊,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我一边接电话一边扒拉墨条,找了块好用的包起来,“师兄问对人了,我也选的手写,我给你送过去?”

  时棠师兄的确出落地让人心驰神往,就这么站在楼下,香樟茂密也不掩其人风姿。趴在阳台欣赏了一会师兄的风姿,我心里一动。

  再上选修课的时候,进了教室就瞅见最后面有个人坐得身体挺拔,我抓着包走过去,时棠歪歪头,“没有人,一起坐?”

  这节课老师没来,请了同教研室的老师代课,老师话少,就放了视频让我们看,这视频我之前看过,现在看起来就有些无趣。

  被睡意弄得脑子短路的我才反应过来,决定反将一军,“啊哈,师兄这么正经的人还会开玩笑?”

  许是他的视线太专注,我不由得紧张了一下,“我和师兄都见过好多次了,如今也算半个朋友不是?”

  我扒拉着手指头和他数,“考场一次,地铁站一次,湖边一次,还有借墨条一次。”

  他抿着唇轻微地叹了口气,眼里的暗淡显而易见,周遭气压变低,我开始怀疑说错了什么话。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像是想开了什么又好像重新做了很大的决定,眼里重新充满笑意,“没事,中午了,一起吃饭去?”

  去吃饭的路上,时棠走在我前面,身体挺拔;而我落后他两步,盯着他的影子疑惑,只见了几面,我已经把他当做半个朋友,难不成这就是时棠师兄的人格魅力?

  时棠突然停下,一路低头思考的我没注意,不管不顾往前走,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这哪好意思啊,不过周围确实人多,况且我们俩的书都还在明德楼,于是我伸出一根手指头,“二两米线,谢谢师兄。”

  端着两碗米线的时棠从人山人海中艰难回来,顺便拿出湿巾擦了擦筷子递给我,我一愣,他问道,“怎么了,不合心意?”

  我捏着筷子心里有些发酸,我和叶舟在一起吃的饭也有不少,他喜欢辣椒不爱洋葱,他却从来没注意过我不吃蘑菇,不喝咖啡。

  不爱其实很明显,当然在这段感情里我也没自欺欺人,从细枝末节里扒拉叶舟喜欢过我的证据。

  宿舍里徐潇心疼我每日痛骂渣男,宋芊芊与我不对付,只有向来默不作声的赵晗听说我分手后同我聊了一晚,见我心理状态十分健康后不由得笑出声。

  她说,“小乔你真的很好,可惜有些人的爱,就像金粉,那人明明是个泥人,却被镀成了金像。”

  我也晓得我很好,毕竟刚开学三个月的时候就有人在路上搭讪我,问我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虽然给了之后也没后续。

  我平生二十载,做过第一件莽撞的事情就是在不晓得叶舟官宣的情况下分享了歌曲,第二件就是现在,在前男友以及他的新女友面前掉了车链子。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脚下发力,猛地一蹬车,这辆陪了我快三年的不知道几手自行车冲了出去,然后还没来得及蹬第二下就感觉脚下空空用不上力,车链子掉了。

  两人已经看了过来还越走越近,我突然心下坦然起来,把自行车翻过来,让徐潇帮忙扶着,我开始掏出书包里的螺丝刀准备手动安装车链子。

  瞥了一眼他身上那件四位数的卫衣,我摆手,“没事,搞不定别的还搞不定自行车吗,叶少爷多虑。”

  转过去是时棠,他挑起车链,用螺丝刀细细沿着轮辐转动,车链子重回正轨,我忙递过去湿巾,“师兄,多谢。”

  时棠师兄实在是个妥帖人,为了照顾我的面子不仅随着我来了明德楼,还贴心地告诉我教室在203,我回头看徐潇,徐潇正在扒拉课表然后点点头。

  时棠面不改色点点头,看见我瞪大的双眼后摇头一笑,“你的药化课是王教授的,和我上的不太一样,我刚好想过来听听。”

  是嘞,那是大一还是大二的英语竞赛,这个国家级的竞赛非强制报名,我心思去试一试。

  竞赛那天,我早上起晚了,着急忙慌地拿着笔袋去了考场,临考前夕才发现忘记拿涂卡笔了,嗨,那就算了,问了前桌的同学他只有一支,我就认命,坐在考场里掰指头,搓草稿纸。

  他笑了一下,“燃眉之急?”目光所至是搓成棒的草稿纸,言下之意是还有空干这个,应该是不太着急的。

  我心虚一笑,顺便自得,这么紧实这么好看的纸棒,搁小学,都能凭这手艺称霸。

  竞赛的题目对我这种英语渣子来说是有些难了,左右看不懂,我就随便勾了两下,嘴里下意识地咬着笔,老师从我身边经过时说了一声,“还有一个小时。”

  考试结束后,后桌同学看着死无全尸的涂卡笔挑眉,我垂着头认错,“不好意思,加个微信,我转钱给你,贵人你怎么称呼?”

  现在只觉得我当时真的是没心没肺,时公子这么出尘俊秀的一张脸我居然毫无印象。

  竞赛成绩很快出来,宋芊芊在宿舍里大惊小叫,“哎呀,这也不是去了就能有成绩的,是吧晗晗?

  赵晗取下耳机,点点头继续看书,说实话,我觉得赵晗能和宋芊芊做朋友也是很不可思议诶,那么一个颜值高气质好琴棋书画无一不会还醉心科研的女孩子,朋友居然是宋芊芊。

  当然,在英语竞赛这件事情上,没啥好说的,赵晗是一等奖,我,我没好意思说卷子都没答完,后半截一直在吐嘴里的铅笔芯。

  图书馆的管理协会在派发小传单,我接过来一看是几行情诗,大约就是用简单的语句描写一段感情或是心绪。

  不过这次出了命题作文,开头是“我在等一场大火”,我把传单往书包里一塞,信口胡诌,“我在等一场大火,往里扔两个苞米,苞米焦香四溢,可惜有点黏手。”

  万万没想到,这个比赛没有专家评委或者官方评审团,完全就是同学们自己投票。

  第一天就冲向了榜首,大家纷纷打听这是谁写的,万幸我没用真实姓名,我用的大都督。

  第四天的时候,这首打油诗就稳居榜首了,同学们纷纷补充,觉得要往里扔馒头,烤馒头好吃,东北的同学觉得玉米饼子也行!

  半个月过去,大家开玩笑的兴致下来了,可惜比赛也结束了,烤玉米荣获本季度理工大非官方诗歌比赛第一名。

  奖品是徐潇替我去拿的,除了个诗集册,还有两个玉米玩偶以及二十张食堂玉米兑换券。

  举办方这么和我说的,“乔景,多亏你的诗,大家都想吃烤玉米,三食堂马上就推出了这个烤玉米,这不,食堂经理为了感谢你专门送的玉米票,好好收着哈哈哈。”

  徐潇捧着计算机算绩点,“嗯,只要明年过了四级,再加上考五门八十,我就可以顺利毕业了。”

  去交申请表的路上,天色灰暗,飘起了雪,我远远地在路上看到了两个人,酷似叶舟和邱栀。

  毕竟这两个人才能干得出来大冬天只穿大衣的事情,真是又酷又美。两个人似乎起了争执,我立马换了一条路走,然后在综合楼的拐角刚好碰到了时棠。

  刚在心里吐槽完叶舟,结果就看见时棠穿着深灰色的大衣搭着同色系围巾好像在等谁,但不得不说,时棠在我这里有滤镜加成,瞅着舒服多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十块钱一双的江南皮革厂的大棉鞋,决定趁着他没看见我,悄悄走人。

  老王一把抓过我的申请表,胡乱塞在书包里,“让你四点来,我都下班了你巴巴地跑来了。啊对,这次你们俩一起做课题,还有化学五班那个小子和你同姓来着,时序。还有谁来着?”

  他看我一眼,“这次文献翻译你来做,给我把英语练好了,回头你读研的时候就知道感谢我了。”

  回去的路上,时棠大抵解释了一下,这次的课题涉及制药与药理药化,是两个项目组共同合作的,所以他也参与其中。

  他停住,我走出去两步后回头看他,他的神色掩在围巾里看不清楚,只听得他闷闷问,“为什么,王老师还说你适合做理论。”

  我轻松一笑,“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师兄,顶梁柱晓得不,得很厉害的人才能当。”

  他把我送到宿舍楼下,看着我上去,上到三楼,我趴在走廊的窗户往下看,树影婆娑间灯光暗淡,时棠还站在楼下恰好往上看,眼见视线交融,我慌忙蹲下,又觉得自己傻气。

  临近新年之前先是圣诞节,然后班委通知要在平安夜的时候吃班级饭,我望着卡里那零零碎碎的钱,觉得再得加把劲。

  今天晚上在鼎香楼聚餐,当然这名字是我瞎叫的,因为这家火烧做得相当好吃,热干面也是一绝,所以我给人家取了个“鼎香楼”的美称。

  替徐潇系上围巾,她在那里愤愤不平,“平安夜人家都成双成对地出去玩,就这个老贼要聚会。”

  时棠打了电话过来,声音含着笑意,“我来晚一步,本来想着约小乔师妹出去看雪赏景的,没想到早就有约了。”

  我是能喝一点酒的,仅限于一点点,大约是因为小时候我常坐在外公旁边,看他端着小酒盅慢慢品尝而留下来的向往,我觉得乙醇的味道、白酒的味道十分好闻。

  看热闹是刻在我骨子里的事情,于是趁着人还没来齐,我迅速抓了一把瓜子靠在门上准备看戏。

  然后就看见了邱栀扶着五迷三道的叶舟踉踉跄跄地过来,许是灯光晃眼,叶舟过来的时候还用手挡了挡灯,眯着眼睛问我,“乔景,你来接我吗?”

  瓜子皮差点卡在嗓子眼里,邱栀的脸色不大好看,隋南连忙上前扶住叶舟的另一只胳膊,“舟子,回去了。”

  我面无表情吐掉瓜子皮,觉得有些窝火,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就别喝,意识混沌的时候逮着前女友耍酒疯,这合理吗?

  说起他们俩我就想叹气,我这种善于“察言观色”的妙人居然听了叶舟的一面之词,傻乎乎地相信人家是玩伴,而不是隔着一层窗户纸的预情侣。

  喝酒的时候有些上头,比平日多喝了三杯,看东西都是迷迷糊糊的,仅剩的一点意识提醒自己。

  这个灯光怎么还转啊转的,脑袋更疼了,不想走路。徐潇不知道坐在里面干啥,也不出来接应我一下。

  徐潇什么时候去练气泡音了?我看看周围,抱怨,“你出门就能看到嘛,别吃了,酱香肘子重要还是我重要啊!”

  越想越气,“我回去不会连凉拌海蜇都没有了吧,我就爱吃这个,你快来,再不来就把你做成丸子汤。”

  他还拿给我一个凉凉的小盒子,我把小盒子贴在脸上,愣愣地看他,他坐在我对面失笑,“喝醉了比平常要听话许多。”

  但我现在是醉鬼,说说也无妨,反正明天醒来,我什么也不记得,师兄也不是随意说闲话的人。

  “我觉得不经过我同意就单方面分手,这是很没礼貌的事情。但是,他家里人就很没礼貌,所以我觉得这和家学渊源有关系。”

  我还记得叶舟他妈在食堂里找到我的时候,盛气凌人,做了美甲的手恨不得戳到我脸上,“你就是乔景?”

  三句话点燃本大学生的怒火,我强压着回道,“我外公取得名字,我很喜欢,阿姨有事吗?”

  邱栀正好提着小点心过来,亲切地挽住叶妈妈的手,“阿姨,您怎么过来了,也没叫我和叶舟一声,他在篮球馆打球呢,我带您过去。”

  叶妈妈含着笑意看了邱栀一眼,然后冷邦邦地回我,“叶舟喜欢就行,但是你也得提升自己。”

  挠挠头,我又觉得随便背后说人家不好,于是改口,“背后说人家太没礼貌了,我的话撤回,你就当没听过。”

  那人好像抬起手看了看表,然后含着笑意点头,“嗯,没超过两分钟,可以撤回。”

  沙发上有些热,我自动站起来坐在大理石地板上,对面那人想拉我起来,但是被我拽倒,一起坐在地上。

  “徐潇说我这段恋爱都不算谈恋爱,她说我这是贪慕人家的美色,一时之间迷心。”

  “可是我觉得不是,我喜欢他的时候还是挺喜欢的,可是我们俩不对等,他一身的艺术细菌我没办法共通,我想做的事情他也不感兴趣。”

  我笑起来,“你不晓得吗,就是那个小品,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然后那个小丫头一身的艺术细菌。”

  我盘起腿托着腮想了想,“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吧,我就是觉得有点丢人,白白让人看了个笑话。”

  那人相当快地get到了这句话的笑点,只是笑了几声又在追问我,“那我呢?”

  不是说喝醉了的事情都会记不得吗,我为啥记得清清楚楚,包括最后非要让时棠唱青藏高原时,他无奈的神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挣扎坐起来又猛地躺下,绝望着颤抖着问隔壁床的徐潇,“丸子,我昨晚干什么了?”

  徐潇睡眼惺忪,“啊,我昨晚找到你的时候,你安稳坐在地上,就拽着时棠,让人家给你唱青藏高原,然后你扯着你那破锣嗓子也跟着唱。”

  徐潇清醒过来,“你哪里打给我了,你明明打给时棠了,然后他从宿舍一路赶到鼎香楼找到你,听你耍酒疯。”

  “我不是忙着和隔壁那个女的干架嘛,阴阳怪气的,说你什么不配啥的,等我唇枪舌剑完,你就不见了。”

  我脑子里还在消化,徐潇又补一枪,“你先去谢谢时棠,昨晚没有他,我可拽不动你。”

  说着说着,徐潇坐起来,“我头一次见到你喝醉诶,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就是嘴一直不停,我去的时候,时棠说你已经从08年的小品往回背到00年了,真有你的。”

  我塔拉着拖鞋,走到楼梯口给时棠打电话,他接得很快,声音轻快,“嗯,醒了?”

  他依旧笑着,“没事,只不过那首青藏高原我是真的唱不上去,下次你教教我。”

  挂了这边的电话,我抬腿出去洗漱,今天是圣诞节,又是周六,总要出去干点什么。

  二叔是校外奶茶店的店主,我兼职的时候认识的,有时候人手紧张,二叔就会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帮帮忙。

  “行啊,圣诞节人可多,我心思你得准备和小男朋友一起出去玩来着,就没叫你。”

  晚上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我套上玩偶服在外面蹦蹦哒哒,递给来来往往的俊男靓女小杯,“帅哥美女,来尝尝,本店新品。”

  所以看到叶舟自己一个人过来的时候,我面不改色绕过去,心里还在想邱栀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我递过去奶茶,时棠摆手拒绝,擦肩两步后他又回了头,站在我面前,“乔景。”

  穿着厚大衣的时棠比我高一个头,长身玉立,眉眼里是和煦的笑意,“你说呢?”

  时棠端着奶茶杯走到我身边,身后是明亮璀璨的各种灯光,照得他闪闪发光,“乔景,圣诞快乐。”

  我眯着眼看奶茶杯的标签,少糖多珍珠,不是我送他们俩的那两杯,时棠摆摆手,“乔景,元旦怎么样?”

  宿舍十点半锁门,我美滋滋地拿着到手的二百块钱准备回学校,刚踏出奶茶店,就看见时棠坐在街边的椅子上写笔记,“师兄,你怎么还没回学校?”

  这句话有点熟悉,我蓦然想起来,我和叶舟刚分手的那天,时棠就在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学校。

  时棠一路都走在我身边,即使是冬日也传来清爽的气息,行至宿舍楼的时候,他低低出声,“今天赵晗问我数据怎么处理来着。”

  到了宿舍楼,我上了两步台阶,时棠刚好可以仰头看我,我看着他的眼晴,沉静如水,时公子确实好看。

  我继续按部就班地做课题,和我搭档的同学叫时序,是个沉默寡言但是十分靠得住的同学,实验操作比我精准好多,收率也提得高高的。

  街上红灯笼已经挂上,吹来的冷风都带着麦芽糖的香气,飘起来的炊烟袅袅,看得人心里欢喜。

  等看到最后一个小姑娘也拉着行李箱回家的时候,我叹了口气,准备出去买点吃食。

  时棠停了筷子,一脸无奈,“今年我爸我妈出国做访问去了,我也是一个人过年。”

  我从盘子里抬起头,还有点茫然,“师兄不去爷爷奶奶家吗,要是一个人的话,咱俩也算搭个伴。”

  临近年关的几天,我和时棠骑着自行车绕着城门根晃了一圈圈,我来B城三年,到现在还没完完整整地看这些古城楼。

  “前两天翻到我爸我妈的里程积分,发现可以兑换机票,喏,收拾行李,明天送你去机场。”

  说着他靠近我,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一兜子方便食品,“何况,我和小乔同学不是十分好的朋友?这袋子零食,我替你吃了。”

  我恍恍惚惚地收拾完行李,看着时棠一路送我到机场,然后和我告别,“小乔同学,新年快乐,代我向阿姨问好。”

  走出去两步我回头,看见时棠还站在原地,我小跑着回去在他面前站定仰头看他,“师兄,新年快乐。”

  外面一直在噼里啪啦地放鞭炮,火药的硝烟味传了进来,我捏着手机,准备打电话。

  我仰头看着天上的烟花,听到时棠的声音感觉十分熨帖,“师兄,新年快乐呀。”

  年初五,我背着我妈大大小小的包袱就赶回了学校,时棠早就问过我什么时候回来,说了要来接我,“初五,你打车都打不到,我来接你。”

  刚下火车,就看见时棠站在围栏我,我小跑着过去,他掏出红包递给我,“小乔同学,新年快乐吗?”

  我还没来得及婉拒,时棠就自顾自地装到了我兜里,“拿着,我爷爷给的,我说今年有个小同学卡着点祝我新年快乐,爷爷说这是有心,就给小姑娘个红包,也祝她更快乐。”

  兜里的红包像是块热地瓜,烧得我七上八下,坐在车里我闷头苦想,我和时棠现在的关系算什么,是师兄妹?不太像。

  等红绿灯的间隙,时棠看我一眼,安慰我,“老人家就是图个吉利,别想太多了。”

  等到学校的时候,又下起了雪,我看着替我拎着行李箱的时棠,突然心里一动,拉住了他的袖子。

  这话一出,时棠的耳朵悄悄地红了,“是我做得不够明显,否则你怎么现在才看见?”

  我喜欢叶舟的时候,是他问我喜不喜欢他;时棠喜欢我的时候,是我在问他;付出最多的人永远在想付出地够不够,能不能再多,决计不敢表明自己的想法。

  天上飘起了雪,路灯微黄,时棠把手背起,微仰着看着站在马路牙子的我,“乔景,那你答应吗?”

  时棠的视线太专注,眸光像是被点燃,蓬勃热烈,让我下意识转向其他地方,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拽回了我的思绪,我抓住时棠温暖干燥的手,笑眯眯道,“好。”

  对于我和时棠在一起这件事情,徐潇丝毫不感到吃惊,一边咔哧咔哧吃薯片一边撇我一眼,“傻子才看不出来。”

  徐潇被捂着嘴,眼里却闪着快乐的光芒,她费力把我手拿下去,认真地说,“时棠师兄看起来就很可靠,小乔,你要把握住。”

  在去实验室的路上,时棠说他在楼下等我,我过去的时候,他正背对着我在和环卫大爷聊天。

  时棠转过神来,冲我晃了晃手里的早点,我一溜烟跑过去,他牵起我的手和大爷告辞,“大爷,我们去上课了。”

  早点买的是包子与豆浆,我突然想起和叶舟一起吃过一次早点,在我表示不想喝咖啡的情况下,他依旧给我带了冰美式和一块蛋糕,又甜又苦得搭配让我皱眉。

  我坐在楼梯口吃包子,严格贯彻老王“食品饮料不能带进实验室”的规矩,时棠坐在我旁边看新出来的数据。

  我捡起来,觉得这张卡片十分眼熟,塑封之下是一句十分简单的诗,字体有点像颜体,但是没有根本十分飘忽。

  他俯身过来,靠得与我极近,袖口领间有着清爽干净的气息,我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一下。

  时棠趁着我愣神的机会把卡片拿了过来,摊在我面前,“好好看看,有没有眼熟?”

  一下子卡壳,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得说,“我写的和她差不多,可能还没她好看。”

  时棠敲了我一下额头,“去年十月末,我们一起上课的时候,你在底下偷偷练颜体,说是尝试新的,写完了又不满意随后撕下来放在一边了。”

  我在心里抿了抿,想起徐潇说的话,“师兄,徐潇说在上课的时候她就觉得你喜欢我。”

  他一时间没回答, 任由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过了一会,我才看到他的睫毛颤了两下,轻轻地说,“或许还要久呢?”

  这个课题交给本科生来做,说明难度不是太大,只不过要做好,还要达到老王的要求有点难。

  因为老王的原话是这样的,“你们就代表我们教研室去比赛,也不太大的比赛,就全国性的,不要求你们推陈出新,就是把这个重复性给我做出来,实验整得好看点就行。”

  老王松了口气,“一号还行,按公斤买的。三号你别碰,让时序去称,那个贵,按克买的。”

  时棠站在我后面,偷偷捏了捏我背着的手,小声道,“你做了什么,王老师这么防着你。”

  老王和老周看了一圈进展后吵吵着出去,只有时棠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在同学们面前,于是用手机问他,“你看什么啊?”

  我回头愤恨瞪他一眼,哪有戳女朋友伤疤的,没想到下一秒他又写道,“好在感情不需遵守质量守恒。”

  一上午实验过后,我打了个哈欠,准备去买饭。时棠在画图,时序在等反应条件,另外一个小姑娘肖初一在做色谱分析。

  在食堂里,我碰到了好久不见的叶舟,嗯,这个老登依旧潇洒,不过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

  我在心里坏心思地想着,不会是气血两虚导致的颜值降低吧,得吃什么补补呢,安神补脑液?六味地黄丸?诶,说起六位帝皇丸,就想起狄仁杰,今晚上回去可以看两集。

  一如既往地发散思维,叶舟敲了敲我的桌子吓我一跳,我脱口而出,“吃汇源肾宝吗?”

  他愣住我也愣住,然后机械性地伸出手打了自己一下,“说着玩的,没说您,您别在意。”

  原来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会惯着他,如今更不会了,“嗯,比你和邱栀晚了一点,还好不是大失误。”

  没心思搭理他,我抓紧干饭,回头还要把饭带回去呢,准备起身收拾餐盘的时候,叶舟还坐在那,我好心叮嘱了一句,“不吃的话别浪费,可以送给有需要的人。”

  以前?以前还没手机小汽车呢,以前还有张骞出使西域呢,再以前恐龙还没灭绝呢。

  “叶公子,听我的,没事的话就去跑跑步打打球,你不是喜欢打球吗,别一天天闲得想这些没用的事。”

  好像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叶舟的声音有些低,还带了点委屈的意味,“你那时候也没多喜欢我吧。”

  我诡异地心虚了一下,在意识到叶舟和邱栀的事情是在她时时刻刻都出现在叶舟周围的时候,每次都说是兄妹,是好朋友。

  可是我没见过哪家的好朋友会搂着男生对他女朋友说“师姐,我和你讲讲叶舟小时候的事情。”

  再然后是篮球场的篮球打过来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去问邱栀有没有事情,忘记了我就坐在她旁边。

  而我,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在看,我承认,是我没有太喜欢他,叶舟的颜值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是性格没有。于是,我就看着他和邱栀若有若无或明目张胆地表达感情。

  我也算是问心无愧吧,结果你个道德有亏的人在这里说我不够喜欢你,你90+的化学成绩难不成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

  我转身放下餐盘,一字一句地和他说,“叶舟,你不能在喜欢的时候去找不爱的证据,也不能在分开的时候找喜欢过的痕迹。”

  夜黑风高的晚上,我和时棠坐在渠园的亭子里扯闲话,对于我偏向周郎这件事,他十分不认同,坚持认为丞相才是三国美男子。

  辩不过我就要动手了,拽住他卫衣上的帽子威逼利诱,“‘美周郎’,大都督才是最好看的。”

  约会于我实在是难点,我从看电影、游乐场再想到图书馆、博物馆,总觉得差点意思;第二天我还坐在图书馆冥思苦想。

  从窗户望出去,明晃晃的大太阳,刚进图书馆的人无不大汗淋漓,我生了退却之意,拉着时棠坐下,“要不点外卖吧。”

  我掏出手机,看后天温度适宜,我心里冒出了个想法,附在时棠耳边轻声说,“师兄,我有个好主意。”

  一番紧锣密鼓地操持下,第三天,我和时棠已经装备齐全地站在校门口准备出发。

  时棠带上头盔,好看的眉眼遮住一半,他拍拍电动车后座,示意我上去,然后我拎着外卖箱琢磨怎么我才能上去,箱子也能上去。

  等我坐上去下意识抱着时棠的腰时,他突然挺直了腰紧张了一下,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能平常怎么抱我妈那样,但是心里那点促狭的小心思让我抽回了手,改为抓住他的卫衣边缘。

  某团小哥的头盔是有耳朵的,我想给时棠插上被他义正言辞拒绝,他接过来用夹子别在我头发上,“哎,你怎么随身还带着夹子啊!”

  时棠理直气壮,“上次去吃火锅,你头发散着说好热,我就随身带着皮筋和发夹了。”

  于是,一个美团外卖小哥和一个插着外卖耳朵的我就站在店里等奶茶,做奶茶的小哥忙忙碌碌,抬了下眼皮,问时棠,“来了,这前面十个单子自己看,哪个是你的?”

  他愣了一下,紧接着365的叫号声响起,时棠晃了晃手里的小票,奶茶小哥问也没问熟练打包,递给时棠时他还在纳闷,“怎么,没有你的单子你来干什么?”

  时棠牵着我的手走出门外,把奶茶插好吸管递给我,“顾客,今天只为你一个人服务。”

  笑起来的时公子正中我心巴,于是我们俩一天就在各种小店外面排队,关东煮、烤鱿鱼、冰粉、臭豆腐,我都想吃。

  在外面晃到晚上,看到一盏盏街灯亮起,我们俩坐在喷泉下看灯光,直到手机提示来,才意识到今天一单没接。

  本着出来一趟别浪费了这套衣服的原则,我飞快划了几单近的方便的,拉着时棠去送货,准备赶在封校之前回去。

  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体现在知道红灯停绿灯行,从不胡乱过马路,我相信,时棠也是如此。

  因此我们俩被交警拦停的时候一脸懵逼,乖乖下车站好,时棠往前走了一步刚好挡住我。交警大叔瞥了一眼我俩,“知道错了没?”

  我挠挠头,时棠也是一脸茫然,交警飞快扯下单据掖在时棠怀里,“喏,单据拿好。”

  在接受了交警大叔十分钟的基础普法教育,两个只熟练掌握脚动车第一次骑电动车的年轻人平静且略有羞愧地接受了罚款并且表示再也不敢了。

  今天送外卖,抛去押金,送了五单净赚15元,扣除吃吃喝喝197,哦还有路上的罚款50,我们俩净剩-235元。

  平日里我向来都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太与辅导员打招呼的,如今头一遭进办公室,还有点不适应。

  出来的时候拿着成绩单茫茫然,三年下来从来没和辅导员说过这么多话,看着成绩表上的排名,我皱了皱眉。

  辅导员的大意就是临近暑假了,保研要开始准备了,成绩是够用的,可以提前看看夏令营啥的,早做准备早好。

  这一节课老师讲了啥我完全没听进去,什么细菌什么芽孢都在我脑子里打个圈就溜了,我脑子里只有读研和工作。

  我摇摇头,吵架是不可能吵架的,这辈子都不会吵架的,时棠脾气过于温和,大概也只有我动手这个可能。

  我是在想,时棠大概已经是稳妥的保研了,他是五年制专业,如今大四,明年和我一起毕业。

  都说毕业即分手,所以我们俩的缘分就剩这么点了么,把笔一扔,我感觉后槽牙有点疼。

  我和叶舟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想每天欣赏盛世美颜,从不会考虑我们其实家境悬殊性格迥异,也不会想能在一起走多远。

  晚上去实验室的路上,时棠习惯性走在我左侧,进实验楼之前他拽住我,“乔景,出什么事情了。”

  对于这种涉及到两个人的事情,我向来没有隐瞒,毕竟两个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会解决得更快。

  时棠从书里抽出两张成绩表,是我和他的,两个人的成绩履历加在一起,保本校的研大差不差,“乔景,你之前和我说过你要工作。”

  我叹了口气,勉强漏出点笑意,“是呢,这不在想我毕业了之后,异地恋难以为继。”

  时棠抿着唇,一脸严肃,和他认识一年我都没看到他这么认真的神色,眼神凌厉。我在他面前晃晃手,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时棠在我耳边清楚认真地说,“乔景,我喜欢你什么都愿意和我说,我也愿意尊重你的任何选择。但我希望,你要想清楚你的选择,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

  时棠的打算是他申请本校同专业,然后去找工作,我挠挠头,“师兄不继续往下读吗?”

  六月末我们实验差不多结束,需要做汇报,时棠白皙修长的手指扣扣桌子,“谁去汇报?”

  这是个露脸的活儿,一般来说相当于在老师面前展示了一圈,印象分加成十分有用。

  时序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善言辞,我瞪过去,记得上次他在老王面举报我打碎了三个量筒的时候也算是言辞机敏。

  周老师溜达过来叫时序过去看图谱,我坐在那继续盯着色谱仪,听得时棠在后面说,“你来?”

  我转头看他,转得太急脖子嘎巴一声响,“哎呦,哎哎哎,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时棠用温暖的手掌搭在我脖颈上,细细地揉着,我稍微侧脸过去就是他好看的侧脸,他手下渐渐用力,“我什么不知道。”

  那是我和叶舟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报了化学系的选修课,据说这在他们专业是超高分的选修。他又不乐意去安安稳稳上课,课后作业都是托了我做。

  后来他组了个实验小组做大创,内容关于计算机模型模拟给药之类的,需要我提供理论和部分实验支持。

  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很新的内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做了个大体出来,汇报的时候原本定了我去。

  后来他们觉得邱栀外形气质更容易让老师增加印象分,于是又让我帮邱栀恶补理论知识。

  那天他们抽签是第一个,我就坐在台下看叶舟和邱栀在台上志得意满、绘声绘色。

  那次之后,邱栀就不止在传媒学院出名了,人人都知道她文理双修,多才多艺的文艺女神居然对理化知识手到擒来、如数家珍,确实难得。

  他点点头,声音温和却又带着些遗憾,“我是第二个。当时我看到你坐在台下,我想着等我上去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自我介绍,这样你就会记住我。没记住也不打紧,结束后我会认真地和你说,小乔师妹,我是时棠。”

  玻璃棒刚好落在地上,“叮”地一声却没摔碎,时棠弯腰捡起来,我喃喃自语,“我当时好像直接走了。”

  他嘴角翘起,“是啊,我打了一肚子的草稿想和你说话,没想到你听完你们组的汇报后就收了书包出去了。”

  是的,听完之后我就忙着去上课了,只记得我关门的时候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上台,却没想到那就是时棠。

  我最终还是没交夏令营的申请,暑假就在忙忙碌碌中度过,直到九月,赵晗提醒我,“乔景,你连咱们学校的研究生都不申请?”

  看出我神色恹恹,徐潇拉着我出了门,“小乔,你是不是在想工作还是读研的问题。你相信我,你去读研,你真的适合做这个。”

  她揉揉我的头发,“你晓得,我爹就盼着我能好好学习,见天地让我向你学习。我要是说小乔能保研,他估计都能全程资助你,就为了让你多带带我。”

  被她逗笑,她抓着我的手,神情认真,“何况,你还有时棠师兄呢。小乔,有时候要去学会接受一些东西的。”

  我点点头,用力抱住看起来傻乎乎的徐潇,然后她疯狂挣扎,“小乔,我刚买的裙子,你给我弄皱了!赔钱!”

  晚上,我给我妈打了电话,我妈爽朗大笑,“闺女就是争气,多读书总没坏处。”

  我妈总是善于洞察我的各种小心思,“大胆地去,学费生活费都别担心,有妈妈呢。”

  九月末就是我的生日,吃过晚饭我们俩在河边溜达,一条路上种了好些海棠,时不时传来鸟叫声,我心情莫名有些雀跃。

  恰好此时,夏风拂过,河起波纹,鱼儿跳起。时棠顺口接道,“自知此心无一事,小鱼跳出绿萍中。”

  那边不知道说了啥,时棠瞅我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下次吧,嗯,东西我晚上带回去。”

  听时棠说是个小宿舍,于是我简单地以为真的就是个小宿舍,所以当我看到精装的三室一厅时,呼吸微微一滞,时棠已经脱了鞋走进去,回头问我,“看什么呢,进来。”

  客厅用了很大的落地窗,二十层楼的高度看下去,灯火通明,我咋舌,“师兄,你们管这种房子叫宿舍?”

  我扑过去,拽住时棠的袖子晃啊晃,他把资料搁在桌子上,任由我胡闹,“怎么了?”

  “不是说富人抖抖袖子,落下来的零钱就够我用嘛,我看看师兄的袖子里有没有钱。”

  被我逗笑,时棠半靠在沙发上,开始在袖子里找东西,自言自语,“我觉得也是,让我看看,给小乔点什么呢?”

  没等我看清楚怎么操作,他修长的手指就夹着一张卡片,在我面前摇了摇,是张银行卡。

  “这张银行卡里是我平日里接外快的一些积蓄,不是很多但也够用。如果你要工作,那么我就用这张卡里的钱过去看你;如果你要读书,那这张卡就做为补贴。”

  向来自由风度处变不惊的时棠见我不说话,更有些慌张,渐渐言语混乱,“乔景,我只是想让你更遵从内心的选择,不用顾忌太多的外物。”

  时棠呼了口气,“因为不舍得你来回奔波,而且,对于见面,我想我比你更渴望。”

  我收下卡,看他脸上的潮红渐渐退去,“师兄,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时棠拎着车钥匙带我到地下车库的时候,我还一脸茫然,直到他按着钥匙,车灯随声而亮。

  他替我打开车门,示意我坐进去,而我还在发愣,我单知道时师兄家里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单直到他条件好,没想到条件这么好。

  看着一尘不染的副驾驶,我看向专心开车的时棠,“师兄,这个副驾驶单单只有我坐吗,还是人家都能坐?”

  他无情地看我演了一遍,尔后才笑着说,“买车的时候我妈坐过,怎么,这个醋也要吃。”

  送我回宿舍后,时棠去给他妈妈送资料去了,恰好碰到了同班同学,她看着远去的汽车和我,眼神转了半天,笑而不语。

  当天晚上,我去系统上申请了本校的推免资格,徐潇拍拍我的肩膀,“下定决心啦?”

  赵晗若有所思,担心着问,“可是,小乔,如果你用时棠的钱,会不会就是,嗯,我说不好,就是那种有点不对等的感觉。”

  知道她是关心我,怕我会因为这个受委屈,于是我解释了一番,“我原先也这么想,但是我喜欢化学,时棠的帮助对我来说是雪中送炭恰到好处。况且我的性格你也知道,肯为五斗米折腰也?”

  徐潇接着插刀,“可不是,小乔其实很骄傲的,依我看,时棠师兄才是那个付出多的。”

  她说这话不假,时棠师兄实在是像是我的命定之人,言行举止简直是按照我喜欢的模子来的,连徐潇都闹不清时棠师兄是看中了我哪里。

  我也不知道,但我也不会去想我是不是配不配得上他,我变得更好是为了自己,绝不会是为了别人的看法言论。

  推免资格下来的时候,一个从没见过的男生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把一摞资料随手一撒,还没搞清楚状况,扑面而来的纸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散落下来的资料页里有半张简历裸在外面,我眯着眼看过去,姓王,是同专业的学生,化学系笼统有十个大班,四百多号人,我属实没见过他。

  教室外面摞起了一堆人,扒在门框上看热闹。也不赖人家,要是我遇到这种情况,高低也得趴在窗户上看个清楚。

  慢条斯理地收拾了自己的同学,“同学,想寻个说法也得把话说清楚,来龙去脉得我一概不知,别整得我欠你三万两银子似的。”

  他坐在那生气,场面活像我在外寻花问柳被人抓个正着,然后人家气势汹汹带着帮手打上门来,问我讨要说法。

  大抵就是这位我的同学,从辅导员那里听来我不参加夏令营也不参加推免只想工作的事情,推算了一下成绩排名觉得自己大有机会。于是高高兴兴地报名参加了外校的研究生,许是表现得不错,然后九月申请的时候发现我也去了,于是丢了推免资格。

  一时间场面有些寂静,扒在门框上的那个是我同班同学,他有点难以相信,“这是乔景的错误?”

  这个事情简直是莫名其妙,且不说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单说我去申请推免,一来没走后门二来成绩也没弄虚作假,他没能行就是我的责任?

  没打算和他继续纠缠,我收拾了书包就要离开,然后听得他在身后嚷嚷,“乔景,你太恶心了。”

  回去之后我还和徐潇打听了一下这个人,徐潇嗤笑,“九班的,听说学习成绩挺好的,也能排10%。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今年推免的人比去年少了三个名额,没有你,他前面还有两个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一开始确实觉得他挺倒霉的,外校的拿到了本校的没有。等我听明白他是在怪我抢了他的名额的时候,同情变成了愤恨,愤恨自己同情心泛滥。

  大约就是时棠送我回来那天,被人撞见。只不过只看见我从车上下来,没看见时棠;加上我日常每年度申请奖学金和补助,学费用的助学贷款;哦对,还有说着想去工作又跑回来申请保研的事情。

  我抖落抖落打草纸,听徐潇给我绘声绘色地描述,笑出声来,“你别说,整得挺像样的。”

  徐潇捶我,“你是当事人诶,还在那壁上观,抓紧时间想想办法,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也很麻烦的。”

  没搞明白时棠为什么生气,他继续冷着脸问我,“那天王优去找你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

  “倒是有件别的事情,你有没有听说我搭上了富贵人,一飞冲天。”我顺势坐下,手慢慢搭上时棠放在桌子上的右手,轻轻敲着,“师兄,你说这个富贵人是谁?”

  按照我和时棠的想法,这件事就冷处理,左右谣言传过三天新鲜度就消失了。时棠那辆车也登记过,又不也不能开进校园里。

  老王作为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导师,十分生气,“都什么事啊,小乔那个直性子,说话偶冒火气,还指望她说软话讨好人家?”

  他说完之后指定后悔自己不该对这种带有侮辱性的谣言说看法,但是又挂在心上,于是偷偷摸摸避开时棠问我,“小乔,你家里的事情,嗯,现在怎么样。”

  直到开班会的时候,我照旧坐在后面,结果班长把补助申请表放在我面前,“乔景,把这个填一下。”

  我飞速填好,交了上去,“公示也没关系,我的家庭情况也没有见不得人,也不需要讳莫如深。”

  他冷笑一声,笑声里或所或少包含了些不太好的意思,“嗯,有时候苦难是值得感谢的,是吧,乔景。”

  连周遭的同学都忍不住议论起来,我笑起来,“所以现在申请补助还要上思想教育课吗,班长?”

  “我为什么要感谢苦难,没有苦难我可以更顺利地走下去。我要感谢我自己,仍然在苦难中坚持,坚持走到现在,变成如今的我。”

  成功推免后,我成为老王的徒弟,提前进了他的实验室准备毕业课题;时棠在我楼上,去了贾教授的实验室。

  对于我们俩的关系,老王早就心知肚明,并且被我撞见一次他和时棠聊天,“乔景确实挺聪明的,就是这个实验哈,你看你实验好,有空多带带她。周末啥的过来多操作操作。”

  我蹑手蹑脚走到背后,猛地拍了时棠一下,老王被吓得一个激灵,时棠安稳如山,把我拽出来,“王老师让你加班做实验呢。”

  老王赶忙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哈,年经人还是要劳逸结合的。乔景,上周的综述写了吗,今天下午发给我看看。”

  徐潇得偿所愿被分配到家附近的研究所做毕设,每天轻松自在,“我老师说了,写完就行。诶,你和时棠要不要吃俺们这的红肠,我给你们俩邮寄过去点。”

  大四一年平稳结束,毕业的时候大家挥手作别。叶舟与我同期毕业,在操场上拍毕业照的时候碰见,他倒是很平静,“乔景,我想和你谈谈。”

  毕业之后,有次叶舟给我打电话,“乔景,其实毕业了我还是要说,确实有些对不住你,那段时间我只是觉得我想谈一段恋爱,碰见了你,你很有趣也很骄傲,我其实更喜欢软和一些的。”

  “你其实很有名的,化学系的第一,长得也好看,原来有同学要你的电话,但是你给人家个假号码。我当时在想,你来追求我,我其实很有面子的。”

  那边又一阵惊呼,“我想起来了,时棠和我舍友隋南是朋友,有次隋南话说多了,告诉我要抓紧你,有的是人惦记你,那个人就是时棠!”

  我把这个玩笑话说给时棠听的时候,他眸色加深,勾起唇角,“是,我就是蓄谋已久。”

  这个问题的句式就好像“我孰与城北徐公美”,我托着腮看这位向来颇有风度温和潇洒的二十三岁青年,不敢相信他会问这种问题。

  周边温度升温,我妈说得争取在我脑子里盘旋,我手搭在时棠的脸侧,低声慢语,“师兄,让我,有世俗的欲望。”

  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我亲上去,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然后飞速离开,“师兄,今天晚饭自己吃,我要和时序他们熬夜看图谱。”

  时棠坐在沙发里,茫茫然转头看着我飞速换鞋出门,在我关门的一刹那扔了个抱枕出来,“乔景,真有你的。”

  毕业后,时棠去了某大型药企做工程师,我正在申请博士或者工作的节点上来回摇摆。

  他点点头,“我没有乔景聪明,读完硕士就可以了。她的选择看她,深造也好工作也罢,总归我在,她就有试错资本。”

  我滚去工作了一年后,发现可能还是读博更适合我些,于是舔着脸去问老王还要不要博士生。老王伸出头来看我一眼,哼一声,让我滚去申请。

  拍照的时候,时棠在镜头下牢牢地抓住我的手,“我完成了从我二十岁以来的愿望,整整七年。”

  没等我回应,摄影师“咔嚓一声”,照片里的时棠和我浅浅笑着,钢印下来,一切成定章。

  “弛豫”这个词,是时棠上高中时偶然间听物理老师讲的,指的是在某一个渐变物理过程中,从一个状态逐渐恢复到平衡态的过程。

  他那会就在想,世间万物都可以用弛豫来解释,无论过程怎样,最后都会回归到平衡。

  时棠父母都是物理学的专家,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希望他报考物理专业,时棠固执己见去读了制药,也没有什么太过于崇高的情怀,他只是觉得制药工程专业融合了他喜欢的化学与设计,应该不会太枯燥。

  他不是个太热络的人,只有隋南一个朋友,隋南是传媒学院的,他们俩是高中同学兴趣一致,于是成了话不太多但是贵在知心的朋友。

  时棠第一次见乔景,不是乔景以为的英语竞赛,而是在她刚报到的时候。那时候他坐在明德楼的教室里,日光刚好洒落在林荫道上,星星点点的璀璨。

  他算了一道高数题,然后看见眉眼傲气的女孩子拎着巨大的行李箱一路溜溜达达往校园里走,碰到正好裁剪花草的环卫工人,她还有闲心停下来同她们交谈几句,甚至把行李箱放在路边操持起除草机剪了两行。

  搬运花草的大哥骑着三轮过来,她便把行李箱扔在车上,接过大哥的三轮车,一路骑着到了时棠的视野尽头。

  时棠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后来在实验楼,她拿着打碎的量筒垂头丧气地赔偿,听见老师喊她,“乔景,这个月第三次了,你一共上了四次实验课!”

  后来英语竞赛上,她坐在时棠前桌,找不到涂卡笔,于是便要收拾书包放弃考试。时棠心念一动,把多余的涂卡笔借了过去,他向来做事稳妥,涂卡笔这种重要工具都会多带一份。

  女孩子转过来,笑得开心,眼睛里充满灵气。时棠就以为她聪慧过人,但是考试途中“咔”得一声从她那传来,是笔杆破裂的声音,然后她背影僵住,呆坐了整个考试。

  考完后,两人交换微信,这个叫乔景的女孩子依旧笑得开心,同时棠说再见,然后月后,他专门要了大一年级的英语竞赛成绩,果然不见乔景名字。

  时棠在林荫道上的时候,身后传来自行车的车铃,他回过头去,看着乔景骑着自行车一路前行,像风一样自由。风吹起她的衣角与额发,她笑得开心从容,自行车后座上是个长发的女孩子,她抱着乔景的腰,“小乔,快点,迟到了思政老师要扣分的!”

  再听到“我办事你放心”的时候,乔景把自行车骑到了湖边,还蹭破了手,他本来想过去帮她扶起车,然后另外一个男生去做了他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叶舟,时棠看着叶舟载着乔景去上课,他那一天一直坐在亭子里翻译英语文献,也看到了乔景提着巨大的水壶来和大爷一起讨论湖边种什么花,略有残疾的乔景和腿脚年迈的大爷在湖边为着理想的花园奋斗了一下午,然后因为迫于谁出钱谁老大的原则,乖乖种上了学校里买的万寿菊。

  她耷拉着脑袋离开的时候,时棠觉得好笑,好像原本一直翘着的萝卜缨子因为受到了打击恹恹地垂了下来。

  后来叶舟与乔景在一起的时候,时棠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买了些玉簪花的种子,连夜种在了那块土地上。

  时棠坚信弛豫这个词,他觉得自己心里的这些若有若无的想法与溢出的感情终究会回归平衡。

  同属化学院,时棠是五年制专业,部分公共课与乔景是有重复的。他向来喜欢坐在前排,但是乔景执着地热爱后排,没办法他选了最右侧的后排,刚好可以看见困得脑袋点地的乔景。

  不同的是,时棠面对不喜欢的课也会坐在那听一听,乔景会趴在那画画,然后连成简单的动画,哄徐潇开心。

  有次乔景和徐潇迟到了三分钟,俩个偷偷从后门摸上来,眼见着自己这边有空位,时棠有些紧张,但是看着乔景拉着徐潇坐了前排的位置,时棠舒了口气,又有些难过。

  课上乔景的笔不小心甩到了后排,时棠捡起来递给她,她依然眉眼弯弯,只是眸子是全然的陌生,“谢谢。”

  隋南是叶舟的舍友,这件事时棠是后来知道的,所以当他随手翻开几本书看到一页里写着乔景的名字时,他问时棠,“你认识乔景?”

  时棠不知道怎么回答,慌乱点头,隋南了然把书收起来,最后没忍住说了一句,“她确实很好。”

  乔景的大二,时棠的大三一起走向了尾声,暑假他留在学校里忙着一个新课题,同专业的小师妹赵晗也来了课题组,她肯努力天赋也好,热爱着这个专业。

  有次赵晗和他分享一家蛋糕的时候划多了照片,时棠看到那一张是呆呆的乔景坐在桌边抱着蛋糕,他不自觉地询问,嗓子变得有些紧,“那是你同学?”

  快开学的时候,他和赵晗碰见了刚返校的乔景,遮得严严实实,只留着一双黑白分明颇有灵气的眼睛露在外面,摘了面巾后就漏出一口白牙,她坐在那笑意盈盈,说着科尔沁的风与草。

  后来时棠又“偶遇”过许多次乔景,说偶遇实在是太刻意,乔景每日从宿舍里出发,骑着那辆吱吱呀呀的自行车先去柳园食堂买早饭,从渠园中间穿过,如果今日有课就去明德楼,如果今日实验就右拐去实验楼。

  他每天早晨在渠园里都能看见乔景雷打不动地经过,乔景是个过于优秀的人,名字总是出现在成绩单的榜首,时棠还知道她会写诗,代表作“两个玉米”,会赏析唐诗宋词,会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技巧,还有一些漫无边际的奇思妙想。

  时棠拧着眉看着叶舟和邱栀一同远去,心里开始有卑劣的想法,他想拍张照匿名发送给乔景,让她知道这个男朋友不要也罢。

  想起乔景傻乎乎的性子,时棠就想叹气,心里开始质疑是物理定律的应用范围太窄,还是时候未到。

  后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隋南嘲笑他,弛豫是个过程,增加了做工,平衡就不是必然的结果。

  关于叶舟和乔景分手的事情,时棠要比乔景更早知道。他是偶然在地铁上碰见乔景的,一如既往,乔景没有看见他,隔着半个车厢坐在边角上写便利贴。

  看见叶舟官宣的朋友圈,时棠心里猛烈地跳动,他反射性地转头过去看乔景,这个天真傻气的女孩子捧着手机看得泪眼朦胧,她是不是看到了?

  时棠疑惑不已,不确定乔景是不是真的看到了这些事情,他鼓起勇气在下地铁后问乔景,要不要一起回学校。

  时棠一路不自觉跟着乔景进了食堂,看她买了面还记得放葱花和辣椒,撞见他后下意识地掏出车钱,时棠有些忍不住生气,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一直记不住我。

  看见乔景微微笑着叫自己“时棠师兄”,他心里又有些释怀,这次是不是能真正地记住他了。

  那年冬天乔景说不能回家过年的时候,时棠心里有隐秘的喜悦,编造出自己也一个人过年的谎言,可是看着表面快乐但是缨子依旧垂着的小萝卜乔景,他还是买了张机票,骗她说是兑换的,看着她一路欢脱地回家。

  他知道乔景家境不是很好,做决定的时候会有各种顾虑,但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向来勇往直前的乔景左思右想。不如他来,他做乔景的后路,让她一直遵从内心所想。

  物理学的各项定律在时棠的生命里依然是有条不紊地适用着,他一生也没有等到他对乔景的弛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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